曾经有多少往事像刻在我脑海的软盘永远储存着。无奈经不住岁月长河的无情冲刷,慢慢失去了轮廓变得支离破碎模糊一片了。可有些人和事偏偏又像是昨天刚刚发生,蓦然间亦真亦幻的兀自回放于我的眼前。
人生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那既不谙事却又有颇深记忆的童年时代:饿了,向妈喊着要吃的,渴了,爬到水瓮边上喝一瓢冷水,耍够了,玩乏了倒下便酣然入睡。不为衣食愁,不应世故烦。
记得大约是七八岁的样子,那时我还没有步入学校,母亲的娘家住在本村本街,两家住的相距不足百米之遥。所以我在未背书包之前的这段日子基本是在姥爷家度过的。
姥爷是村里出名的“红火人”。我们一伙顽童成天掏山雀,逮圪狸,姥爷便给我们搬梯子,编笼子常和我们搅和在一起。由此大人们又送了他个雅号“娃子头”。姥爷会拉葫芦,能弹三弦儿,放羊时在那山梁上,沟壑里唱一些小曲儿或来上一段花脸戏,虽称不上个“好”字,但他唱起来也是那么投入且有板有眼。掉了门牙的嘴闭不住气,可嘴里还是要自配乐器:铿锵——啦嚓——铿锵——啦嚓……时常逗得我们一群小伙伴笑得前仰后合。喊着,叫着,拽着他的袄儿襟子嚷着:在唱……在唱。
最让我们开心快乐的事那要算上姥爷给我们“闪雀”了。
姥爷家住后街西边缘一个僻静的地方。院子里没有房屋,只有座北朝南的几孔崖打窑,爬上崖头便是野地,院子挺大,中央长着参天的古槐,东墙根旁还有一棵一人搂不住七拐八弯的老杏树。这两棵树就像是撑开的巨伞把整个院子遮掩了一大半,每当到槐花飘香时便是姥爷给我们闪雀儿的最佳季节。俗话说“树大招风”,可姥爷家树大不但招风更招雀儿。因为姥爷在大树上悬挂着大大小小形态各异的鸟笼。笼子里有乖巧通灵能学人说话的“鹦鹉”,有会唱歌的“百灵鸟”,有闪光耀眼的“金翅儿”,有通身像墨染的“黑老虎”,还要那憨态可掬的“愣五贝”,和戴红帽的“碰破头”,雄的风流倜傥器宇轩昂,雌的亭亭玉立风情万种。叫你看得眼馋,闻着悦耳,仿佛间你已置身于鸟语花香如梦如幻的人间仙境。
闪雀儿啦,首先老爷把几个呈品字型的闪笼装好“繇子”。这只笼子很特别:笼子的左右各有一个踏闪门,很灵活,在闪门上面各别着一根谷穗作为诱饵,只要有鸟踩上去觅食,闪门在一瞬间将鸟儿闪进笼中,门便很快合上。有一条成语叫“插翅难飞”。用在这里那可是最恰当不过。姥爷把闪笼用一根长长的绳子拴在笼顶端的弯钩上,另一头挽好结用力往树杈里抛去,不偏不倚穿过树杈。绳头儿掉在地上,捡起来使劲儿把笼子扯上树梢……这时的姥爷悠闲地从怀里掏出他那烟袋满满装上一锅小兰花点燃,坐一条二板凳眯缝着眼背靠树开始腾云吐雾。树上的雀儿在高一声低一声的鸣叫着。我们则在姥爷周围静悄悄的仰着头望着那树顶,不敢高声言,恐惊天上鸟。
过了一阵,天空中飞来一群鸟儿,不知是它们听见了同类的呼唤,还是闻到了谷穗的香味,于是呼啦啦都停栖在这大树上。紧接着就从树顶传来凄厉的惨叫和扑楞,扑楞的撞笼声。“闪住了!”,我们都不约而同齐声叫喊,只见姥爷不慌不忙从板凳上出溜下来,解开绳子把笼子放了下来,闪踏门上的谷穗还别在上面。只是每次笼中已多了两只雀儿。身陷囹圄的雀儿在笼中上下翻飞,慌慌张张,那绝望沮丧的眼神里透射出恐惧和不安。就在这一刹那的功夫自由已不再属于它们。抗争是那么渺小,那么微不足道,总之,一切都是徒劳。晚了!可怜的雀儿!
姥爷是获胜的猎人,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,此时此刻我们也与姥爷分享着这胜利的喜悦。
如今姥爷早已作古,而我也由当年的顽童已做人父。每当我走进这座熟悉的院子,便想到儿时的“天籁”。然而,时过境迁,物是人非,恍惚间老觉得有一种声音作响在耳旁,勾起我对姥爷的思念。阴阳相阻,姥爷,您在那边还“闪雀”吗?
(作者简介:孙宝生,男,原名孙映曙,酷爱书法和写作,以心情缱绻文字。几十年来,笔耕不辍,与文学相伴,山西省盂县东梁乡东梁村人。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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